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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和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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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和談

瓦丹大敗之後, 徘徊在邊境的十二族士兵都撤回了自己的領地。但朔西眾將並未就此松懈,反而加緊整頓邊防、礪兵秣馬,都提防著瓦丹新王即位後, 傾全族之力前來報覆。

卻沒想到數日之後,消停許久的瓦丹突然遣使來訪, 以新王兀真的名義遞上了一封降書。

使者求見時, 明安帝派來犒軍的官員也在軍營中。

這京官一聽瓦丹前來求和, 大喜過望, 不顧衛臨風的勸阻,大手一揮就將人放入關內,爽快地收下了降書。

常駟氣得不行,私下裏向衛臨風道:“將軍,那狗官擺明了是想貪功冒賞,可不能讓他胡來啊!兀真的底細我們都沒摸清, 怎可輕易休戰?”

衛臨風當然知道這裏頭有貓膩, 但事涉兩國邦交, 他沒有話語權。

別說是他, 就連他爹也沒有權力阻止那背靠皇帝的京官。

“不必管這些。”衛臨風擦拭著自己的長槊, “你傳令下去,即日起加緊練兵,不管和談成或不成,一刻都不許松懈。”

他擦完長槊, 徑自出了軍帳,在將士們操練的呼喝聲中上馬出營,往白頭關馳去。

白頭關沿線, 軍匠們正在加固城墻。塞外的風依舊強勁,茫茫戈壁上, 稀疏的野草蓋住了戰爭的殘跡。

衛臨風在老地方找到了衛昭。

“爹,”他輕喚了一聲,走到衛昭身邊,“我們散出去的流言起效了。”

衛昭側頭看他:“赤鹿族與兀真已經反目了?”

衛臨風點了點頭:“瓦丹送來的降書上,署了名的只有九個部族。除了赤鹿族,天狼族與青鶻族也沒有擁立兀真。”

這三族,正是包括賽罕在內的幾名王子們所屬的部族。他們拒絕向大燁投降,也拒絕承認兀真是瓦丹的新王。

這是瓦丹汗國內訌分裂的前兆。

這種局面,與衛臨風順水推舟的計策脫不開幹系,先前玄暉營抓了幾個俘虜,他故意讓這些人聽見兀真扮豬吃虎的計謀,隨後找了個時機放他們逃跑。

流言通過這些俘虜傳入瓦丹,傳得有鼻子有眼,讓原本就對兀真心有猜疑的幾個部族,越發懷疑是他對其他王子下了毒手。

“做得不錯。”衛昭讚許道,“對付這種蟄伏在暗處的毒蛇,就得以毒攻毒,打他七寸。”

衛臨風輕輕嘆氣:“我只擔心朝廷不明局勢,輕易答應和談。兀真敢遞降書,必定留有後手。”

“兵來將擋,水來土掩。”衛昭拍拍他的肩,寬慰道,“不論朝廷決策如何,朔西的擔子,爹和你一起扛。”

*

五月的澧京,已有了初夏的影子。端午剛過去不久,加急的奏折與瓦丹的降書就從邊關送到了京城,在朝堂上一石激起千層浪。

瓦丹與大燁交戰多年,突然獻降求和,究竟要不要答應,朝堂上爭得不可開交。

“也是時候停戰了,連年征戰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,國庫哪夠揮霍?”

“不可停戰!瓦丹實力尚存,十二族裏還有三族在負隅頑抗,若給他們時間休生養息,安定不了幾年,又會卷土重來!”

“如今我軍士氣大振,何不趁勝攻克瓦丹,揚我大燁國威?”

“少說大話,就算最後打贏了,瓦丹那貧瘠的土地,攻下來你去養嗎?還不如收作附屬國,瓦丹新主孱弱無能,稍微給點好處,他必定感恩戴德!”

……

主戰和主和兩派爭執不下,吵得明安帝頭疼,最後還是裴頌站出來道:“聖上,依臣看,和談定是要談的。主戰的各位大人,無非是擔憂瓦丹賊心不死,這也好辦,只要歲貢定得足夠高,瓦丹便沒有多餘的錢糧供養軍隊了。利多利少,全看怎麽談判。”

裴頌一開口,朝堂上有半數人熄了火,總算清凈了些。

明安帝也聽煩了,索性擺擺手:“裴卿說得在理,不必再爭了。讓瓦丹遣使者入京談判,成或不成,屆時再議。”

就這樣,信使在澧京與朔西之間往返幾趟,把和談事宜敲定後,賦閑已久的鴻臚寺就忙碌了起來。

自從格熱木一統十二族之後,邊疆的戰事就沒停過,兩國和談還是頭一回。鴻臚寺下設的驛館都要重新打掃,接待外使的流程也要逐一核對。

季耀文在鴻臚寺觀習,躺平了快一年,現在可算是遭報應了。

鴻臚寺裏那些骨質疏松的老大人,多半到了乞骸骨的年紀,打眼望去就季耀文最年輕,有什麽臟活累活全逮著他一個人薅。

衛聽瀾在休沐時約他吃了頓飯,差點沒認出他來——短短一旬,季耀文累瘦了一圈,看到好酒好菜,眼睛都發綠。

就這麽折騰了大半個月,到了五月下旬,在大燁官兵的護送下,瓦丹使團總算如期抵達了澧京。

在大燁百姓眼中,瓦丹人就是暴戾嗜殺的象征,他們茹毛飲血,與獸雜居,身上都是牲畜和汙血的氣息。

這幫未開化的野蠻人踏入澧京城門,一路毫不收斂地嚷著古怪的瓦丹話,穿街過巷時,還會用野獸似的目光四下打量。道旁的百姓都下意識地後退,忍不住露出畏懼又憎惡的神情。

衛聽瀾坐在望賢茶樓靠窗的位置,緊盯著這些人當中最顯眼的高大男人。

這人儼然是使團的頭目,約莫四十來歲,眉目兇戾。他身側跟著一個奴隸打扮的半大少年,被鎖鏈拴著脖頸,像條狗似的被他牽著。

在經過街邊賣糖葫蘆的商販時,那少年忍不住轉頭看了一眼,卻被主人喝斥了一聲“剎莫爾”,用收緊的鎖鏈狠拽了回去。

直到這群人完全消失在視野中,衛聽瀾才收回視線。

知韞坐在他對面,將繪完的圖紙遞給他:“按照你口述的布局,驛館內部大致就是這樣。不過行動之前,你最好先探探路,你那朋友醉酒時說的話,可未必靠得住。”

衛聽瀾略略頷首,收下了圖紙。

這圖紙所繪的是鴻臚寺下設的驛館,也是瓦丹使團落腳的地方。驛館的內部格局,是衛聽瀾把季耀文灌醉後,套話套出來的。

知韞不太放心地問:“真不用我安排人手幫你?”

“不用。”衛聽瀾說,“瓦丹人的直覺堪比野獸,人多了容易壞事。”

知韞欲言又止:“我說句難聽話,萬一你死在那兒了……”

衛聽瀾不為所動:“我會提前留遺書,把罪責攬下來。當年火燒湍城的就是寒蠍族的吉日楞,我殺他是為報家仇,天經地義。”

“你……”知韞一時都不知該怎麽說,“行,就算皇帝不追究衛家,不追究你府上那些將士,那你想過祝郎君嗎?你一死了之,他怎麽辦?”

衛聽瀾的目光動了動,垂下眼瞼:“我不會死的。”

“你是成精了嗎還不會死?”知韞快被他氣笑了,“我現在一板磚過去,你必死無疑信不信?”

“不管你怎麽說,”衛聽瀾輕吸了口氣,聲音逐漸低了下去,“和談絕不能成,我非去不可。”

*

祝予懷的小院中,今春冒出的竹筍已經長成了青翠的新竹。房門上掛著成束的艾草,風一吹,滿院都散著淡淡的馨香。

矮榻被搬到了竹林邊,祝予懷拿著本書蓋著臉,百無聊賴地躺在上面曬太陽。

他已經大半個月沒去芝蘭臺了。自從登聞鼓事件後,他操心的老父親生怕他遭人報覆,以“心疾覆發”為由替他告了一個月的病假。

按照祝東旭的意思,在涇水貪汙案正式結案前,他都得在家裝病避風頭。

祝予懷拗不過他爹,只能乖乖賦閑居家,偶爾去臨近的壽寧侯府串門,探望被壽寧侯揍得下不來床的謝幼旻。

兩個難兄難弟,一個病假一個傷假,悶在家裏都快長蘑菇了。

祝予懷在竹榻上翻了個身,幽怨地嘆了口氣。

有腳步聲從遠及近,隨後一道人影停在竹榻前,擋了他的太陽。

“阿鳴啊。”祝予懷連眼睛都懶得睜,有氣無力地說,“給我撒點水,我要發芽了。”

頭頂上傳來一聲壓低的笑,衛聽瀾傾身靠近,掀開了他蓋臉的書:“那我來給你松松土?”

祝予懷一聽見這聲音,吃驚地睜眼往起一坐。得虧衛聽瀾躲得快,不然兩人的腦袋就得磕個響。

“你怎麽來了?”成功發芽的祝予懷支棱了起來,“今天芝蘭臺沒課?”

“有課。”衛聽瀾在竹榻邊緣坐了下來,“我曠了。”

祝予懷沒明白:“家裏有事?”

“沒事。”衛聽瀾望著他,“就是想來看看你。”

祝予懷被他盯得有點臉熱:“……我們昨日不是才見過?”

“昨日是昨日。”衛聽瀾溫聲道,“今日風和日暖,就該與你共度。”

陽光透過竹葉的縫隙,灑落在他的眉宇和碎發間,把他的目光映得格外深情。

祝予懷的呼吸都停了停,鬼使神差地擡起兩只手,捧住了他的臉頰。

衛聽瀾心中一動。

祝予懷眼神一厲。

“你是假的濯青吧?”他全力一撲,把衛聽瀾哐地摁倒在榻上,雙手猛搓他的下頜骨,“把面具給我摘下來!”

衛聽瀾:……?!!

衛聽瀾驚慌道:“等、等等等一下!九隅兄!是我啊是我啊!”

院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,易鳴跟曲伯說著話走了進來,一擡眼,驚悚地頓住了腳步。

林邊的竹榻咯吱亂響,兩道人影激烈地糾纏在一起,祝予懷強壓著身下掙紮的人,仿佛欲行什麽不可描述之事。

易鳴:“……”

老天爺,他看到了什麽?!

原來他家公子才是饑渴難耐、巧取豪奪的那一個嗎!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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